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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抬眼望去,日光将这套红衣映照得越发艳丽,霞帔搭在两旁,用金线绣制。

陈在溪看着这些繁复细致的绣花,虽只是走过场,但看着嫁衣时,她期盼起自己穿上。

绣娘忙将红衣娶下,“小姐你在细看看,有什么不满意,都还能改。”

红色的布料落在手心,微微有些滑,陈在溪抱着它走到光下,细致地检查起来。

天香阁的绣花确实精巧,她现在也学着绣花,明明练了许久,但此刻一看,连别人的皮毛也没到。

下个冬日……她还要继续学绣花。

收回目光,陈在溪抬眸,想让绣娘将衣服叠起来。

一抬眼,却见许久未见的人站在身前,面无表情。

暖光将男人的轮廓微微虚化,只剩下一道修长挺直的影。

陈在溪浑身一怔,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,但光下的人影已缓缓清晰。

“……”

表哥怎会来江阳?

连想都不敢想,是下意识地害怕,拿着嫁衣的手已经颤抖。

陈在溪转身预跑,却见不知何时,天香阁内已无人影。

紧接着脖颈一紧,一只大手温柔地覆在她颈间,似爱抚,又似禁锢,仿佛轻而易举间,就能将那脆弱的脖颈掐断。

鲜红的嫁衣散落在地,陈在溪已然僵住,下一瞬,听见男人语调淡漠:

“小骗子。”

宋知礼看着她,感受到手心上,极细微的跳动。

他额间一抽一抽,覆在她颈间的手下压,缓声又问:“小骗子,不是说要嫁表哥,跑什么?”

这一刻,被人禁锢在手下,她避无可避,杏眸湿润,正不断往下淌着眼泪。

宋知礼近乎漠视地看着她流泪,眼眸中是绝对冷静。

“我……”

于是陈在溪试着去回答,她想问表哥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,可那些想好的措辞,商量的语气,在对上男人的眼眸以后,她全都不敢说出口。

绣楼中,精巧的绣衣被悬挂起来,艳丽的颜色,柔顺的料子。

宋知礼站在光中,黑衣的暖光的映衬下,反而愈加冷肃。

陈在溪想,她未来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,都不敢看穿黑衣的男子。

她还是没想好怎么说,而落在颈间的力道未收,她哭了会儿,也不敢动。

僵持片刻,空荡的绣楼中,传来另一道女声,“在溪。”

沈岚没有顾忌地跑上楼,侍从不敢下死手,便没将人拦住。

“在溪,同舅母回家。”

第87章

没说两句, 楼下的侍从追了上来,将沈岚往下带。

许是因为发生了这一出,侍从手上的动作不在收敛, 硬拖拽着沈岚,没个轻重。

陈在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勇气, 推开宋知礼便往下跑去。

鲜红的嫁衣被踩在脚下, 女人的裙摆荡漾开,在半空中划成一个好看的弧度。

宋知礼驻足在原地, 他没有上前,只是静静看着她的背影,极缓慢地摩挲着指腹。

手中湿润,是方才陈在溪落下的泪。

马车停下天香阁门口, 见侍从不在拦人,沈岚拉着陈在溪, 步伐凌乱。

回家的路上, 车内偶尔晃荡,陈在溪垂眸看手,方才的勇敢消逝, 她心中只剩下担忧。

车内弥漫着一股紧张地气氛, 沈岚收起陪嫁单子,抬手覆在陈在溪的手背上,“明日就去周家好不好?”

“我不嫁了舅母……”陈在溪摇头:“表哥会生气的。”

沈岚一顿, 神色有些复杂。

心中的紧张仍旧未散, 只要平静下来, 陈在溪便能想起方才, 想起那覆在颈间的触感。

她总是过于迟顿,但到了这一刻, 也意识到,若是明日还去周家,表哥大概真的会生气。

陈在溪没见过宋知礼生气的模样。

相反,他周身总是平静的,一双眸平静,情绪平静,不会为了任何人发脾气。

在很多事情上,都是她哭一哭就好了。

哭一哭,表哥就会给她擦眼泪。

在不懂他吃这套以前,陈在溪就惯会用这个手段。

只是今日……陈在溪捏着裙摆,面露难色。

上回在客栈,她是故意哭,今日明明也哭了,却一点用也没有。

怎么办。

江阳并不大,从天香阁到林家不过两刻种。

沈岚下了马车,面上平静,心下却有些担忧。

照信上看来,宋家是上京的高门,这个世子爷还担任大理寺卿,怎么看都是陈家高攀。

这样的人物,怎会执着于这桩婚期。

只是沈岚没有想到,这位宋世子还会来江阳,甚至于,连官衙里的人都不敢将他拦下。

沈岚从未在江阳见过这般阵仗。

等进了屋,沈岚什么也没提,风轻云淡地安慰,“舅母去换件衣裳,你好生缓缓,等你舅舅接木木回来开饭。”

她说完,往里屋走,刚合上门,风轻云淡转瞬即逝,沈岚泄气般靠在门檐。

方才在陈在溪面前,她不过是努力维持平静。

沈家的宅院不大,院中一角,那些精心养护的花到夏季时,已经枯萎了一半。但花叶常青,长势极好,意味着第二年定能结出色泽艳丽的花来。

陈在溪蹲在花栏前,有些纠结地乱想着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她站起身,双腿有些麻木。陈在溪缓了会儿,抬眸时意识到天要暗下来了。

舅舅同木木怎么还没回来……

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,心中一跳,陈在溪往门口走去,正巧看见沈岚离去的背影。

“舅母,”她抬步追上:“舅妈是接木木吗?我也一起。”

两个人往前走着,此时日落,住在附近的人刚好收工回家,一路上能碰见不少熟面孔。

郑大娘前日里打趣过周以,她在南门开了一家糖水铺,又同沈岚是邻里,两家关系很好。

回家的路上,郑大娘提着食盒,一路上都在张望着,好不容易看见沈岚,她忙走过去关切:“沈大夫,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哦,怎么连药铺都关门了?”

沈岚扯出笑容,“休息几日,怎么了?”

“不对呀,”郑大娘皱起眉:“我刚从南门那里过来,药铺外面,怎围着一堆官衙里的人?”

邻居间都会多帮衬,郑大娘是真心实意的关心:“你家林渝没事吧,他是不是和什么案子扯上关系了,你快回家守着。”

沈岚的脸色白了几分,“我回去看看。”

“舅母,我去接木木。”陈在溪捏了捏她手。

临走前,沈岚安慰她:“早些回家。”

木木在当地的私塾念书,陈在溪记得路。

一路上心跳个不停,她反反复复回忆着白天,又想起方才郑大娘话。

陈在溪强撑着一口气,好不容易走到私塾,只看见私塾中已经无人。

教书的先生每每都要留在最后,听见她问话,先生皱起眉来:“人不是被接走了?”

江阳不大,消息流通的很快,等陈在溪沿路往回走时,已经有人在讨论沈家出事了。

陈在溪隐约听见私盐和舅舅这几个词,来时的紧张变成惶恐,她脚步急促起来,往前跑是几经跌倒。

偶尔有人认出她,停下来驻足片刻,便拉着一旁的人窃窃私语些什么。

沈岚是江阳有名的医师,对人对事皆带着善心,但这一代就是这样,谁家有些什么事,背后都一起议论。

更别说是和私盐这种案子牵扯上,往常和林渝沈岚接触的邻里也不敢上前了,大家只是寻常人,也害怕将自己拖下水。

这些身后的私语和关切,陈在溪尽数忽略掉,她只是散发性联想——如果她不来江阳呢?

过了这座桥,往前便就是梅庄,沈家的宅邸便坐落在梅庄里,这里有冬日唯一的颜色,梅花星星点点,是红的。 ', ' '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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