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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在溪尚未好全,全身无力,抬手将信接过,可还未打开,便已经失望地摇头:“不会这般快,一来一回,至少要小半月。”

“那这……”绿罗忽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
陈在溪一边拆开,声音虚弱:“自然是赵柔她有事相求。”

说这话时,其实她已做好心里准备,可真的看见这封信的内容后……心口还是一僵,面色惨白。

她们竟这样看她。

“小姐……”绿罗紧忙上前一步,“赵夫人她说了什么?”

宽松的寝衣凌乱,陈在溪埋头不言,露出来的脖颈越发纤细,大病未愈,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脆弱感。似西域供奉的琉璃灯,美则美,就是易碎。

缓了好一会儿,陈在溪指尖抓着信,将她藏进枕头下,她只挑了些说给绿罗听:“爹爹上月缉捕犯罪时抓错了人,当街打死了一个好人家,那家人告状给了知府,说要500两银子当赔偿……”

陈在溪念到这里,忽而有些说不下去了,怎么办啊,她忽然好难过啊,为什么,为什么就没人来爱爱她呢?

她被送到宋府来,寄人篱下小心翼翼,父亲和赵柔却觉得她是过来享福,觉得她攀附上了好人家,觉得她飞上高枝了。

可他们不是不懂事的孩子,他们已经是大人了,不会不知道高门大户里规矩严苛,难以生存,却还是厚着脸皮将她给送过来。

以至于她低人一等,定了不想定的婚事,要嫁给不想嫁得人。

爹爹也不会问她在这里过得怎么样,只会让她多帮帮家里,多帮帮弟弟,给弟弟寻差事。

陈在溪吸吸鼻子,很轻声地继续说:“赵夫人和爹爹觉得,我现如今住在宋府,这钱不用赔,说这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,让我去找表哥,还说要让表哥贬了那个知府的官职。”

一口气说完,陈在溪终于崩溃了,埋头用被褥藏着脸,很小声很小声地抽泣。

阿妈不要她,一个人走了,爹爹也不要她,从来没有关心过她。

有时候她真的真的好羡慕宋家姐妹啊,生在这般好的家里,不用担心妹妹弟弟来抢东西,还有人爱。

寂静室内,她的哭声不似以前,想大声宣泄都不敢,压抑又克制,可怜极了。

绿罗不说话,一句话也不说。

这些年来,小姐过得有多艰难呢?林夫人死了不过一年,老爷便迫不及待地迎新夫人,从此便再也没管过小姐。多少个日日夜夜,小姐在赵夫人那里受了委屈也不敢说,只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摸眼泪,不敢让人看见。

她家小姐连哭都是偷偷摸摸的,绿罗没有什么可安慰的,她只希望自己小姐以后可以大胆一点,大声哭出来。

陈在溪真的哭了许久许久,本就纤弱的身体已经快要虚脱,可她心里难受,她停不下来。

室内没有点香,只几案上的花瓶里放了一束野蔷薇,淡淡的花香萦绕开来,很轻,很轻。

一门之隔的室外,天高云淡,金色的日光落了满地。

白术听着室内那般克制的哭声,呜咽个不停,带着十足的悲哀,才听了一会儿,便压抑到他都想跟着哭。

今日散衙早,老夫人大概是和长公主说了些什么,皇上那边都派人来劝,只说他不走,下面的人也都不敢走,让世子爷早点回府,也算是体恤下面的人。

只是没想到早些回府能听到这哭声,白术没忍住,悄悄摸了下泪花,侧过头去看一旁的黑衣男人。

第19章

仲夏,院内梧桐树的阴影落了满地,偶尔一阵微风袭来,阴影晃动间,荡漾开一片夏意。

屋内压抑地哭声小了些许,白术犹豫着,将目光放在那道清冷的背影上,又试探着开口:“大人,小的上前敲敲门?”

板门严实的合上,自然也遮挡住室内风光。

宋知礼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,知道在这个时候,不应该上前打扰。

他收回落在门上的目光,只道:“不用,让她哭罢。”

“那姜太医?”白术小心翼翼地又问。

“让他晚些再来看。”

话落,宋知礼转过身,抬步欲走。

只是还没走出院子,伴随着一阵“哗啦”声 ,内室的门忽而被拉开。

下一瞬,原本躺在床上的女人跑了出来,对着男人背影轻声唤:“表哥……”

男人神情微怔,顿了一秒以后,却还是停下了脚步,转过身来。

陈在溪跑得匆忙,连鞋都未来得及穿,女孩家在闺房里穿得少。寝衣只松松垮垮地盖在身上,纤细白嫩的脖颈之下,是更为娇嫩和饱满的肌肤。

日光盎然,落了一地,她站在暖阳底下,一双脚被包裹在罗袜里,裸露出来的脚踝是白皙莹润。

她这副样子,哪有半点女儿家该有的模样?宋知礼当下便拧起眉来,面无表情地脸上覆着几分冷意。

陈在溪却未觉,她哭肿了眼,只双眸通红地盯着男人看,眼眶里又氤氲出水雾来,下一瞬,她忽然抬步,继续往前走。

她速度很快,像是怕被拒绝一般,轻薄地寝衣随着她奔跑地动作被灌入风,即刻就荡漾开来。

抬眼看去,她像是只振翅的蝴蝶,然后,闷头直直扑进男人怀中。

男人生得高大,陈在溪只及他肩膀,手刚覆上他腰腹,便被烫一下。表哥看着是很冷清寡淡,怀里却很暖,是滚烫的。而她的脸压在他心口,她感受到密不透风的热气将自己包围。

熏在男人衣袍上的香气清淡,冷松和檀香一齐钻入鼻腔,只要呼吸,便全是表哥身上的味道,几经让心下紧张的陈在溪透不过气。

她调整呼吸,另一只手也跟着抬起来,趁着男人未推开,双手环抱住他有力的腰腹。

宋知礼并不是长年呆在室内,不学无术的公子哥,他少时也跟叔叔走边关,跟军提枪,就是回京做官的这几年,他每天也都会练剑。

男人看着同文官一般清瘦寡淡,但衣衫之下,身姿是挺拔的,腰腹是有力的。

就连她自以为大力地扑过来时,宋知礼踩在石板上的双脚,其实纹丝未动。

他现在也未动,双手自然地下垂,没有回应。

沉默片刻后,男人低垂眸看她,她还在哭,抽抽噎噎个不停。

宋知礼很少有悲观的情绪,又或者说,很少有什么能拉扯到他的情绪,但是这一刻,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一种浓烈的悲痛。

从这位表妹身上传来。

回过神以后,男人拧起眉,想把这位表妹从自己身上扯开。

从未有人和他相隔这么近,他实在讨厌这种接触。

只是陈在溪很快意识到他的想法,环绕在他劲瘦腰腹间的手跟着收紧,紧贴着他。

她全身上下都是软的,好似没有骨头一般纠缠住人,宋知礼一时间僵住,连呼吸都停了一瞬。

周身萦绕着一种极为甜腻的女子香,他平生里第一次生出一种不知所措的情绪来。

陈在溪不敢抬头,就埋在他怀里哭个不停。表哥浑身上下都很烫,每一处肌肉都是硬的,其实她已经觉得不舒服,唇齿含糊着说:

“表哥,抱一下也不可以吗?我只是有点想家了,我想我爹爹,我有时觉得,你板起脸来很像他,他也这般严肃……我,我真的很想你,我真的很想你……”

他便没了动作,又想到她方才的哭声,紧绷着的心也微松。

沉吟片刻后,宋知礼想到了沈确的那个孩子。每一次摔了痛了也都要嬷嬷抱着哄半天才好,他当时觉得没有必要。

小孩多为骄矜,离不得家,看来这位表妹也一样。

“……”

方才陈在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,极快地跑了出来,绿罗现在才反应过来,连忙找了一件外衫追出门。 ', ' '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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